汗水控制不住的從臉頰上流下，我看著對面的神組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。他們也和我一樣，滿頭大汗的看著我們不斷喘著粗氣。

還有三十公裏，還有三十公裏我們就要逃到另一個世界去了。但是他們沒有給我們機會，他們更加努力的連夜追趕上了我們。

大家都很辛苦，也都顯得十分疲憊。胸脯不斷起伏著，我們全都死死盯著對方的眼睛。我知道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放過我們的，因為我們始終做錯了事。而刑天說的話是對的，錯了就是錯了，即使再怎麽補救我們也是錯了。這條不歸路是我們自己選的，這條不歸路也是我們自己走下去的。而我們因為這條不歸路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殊榮，我們也因為這條不歸路享受到了人間最大的富貴。

老天對人是公平的。得到一些總要失去一些。我們得到了尊嚴、財富、地位和名氣，但是我們同時也要因此失去一些東西。

那，是自由與生命。

畢竟，有太多的人用他們的生命成就了我們。而我們通過他們的生命得到了一切。現在我們也該還債了，我們要把那些人的生命還回去了。

有風吹過，風吹得樹葉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。地上的野草如波浪一般變得起伏，一群飛鳥突然呼啦一聲從林子中飛了出去。

一陣安靜。葉一航想了想突然說，“王洋，現在大概是秋天了吧？”

“是的，現在已經是深夜了。”我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。身上的汗水漸漸變幹。

“恩，家裏那邊的葉子應該黃了吧？應該落下來了吧？六區葦塘的蘆葦應該黃了吧？螃蟹應該爬滿了那些羊腸小道吧？”葉一航問我。

“是的，家裏那邊現在很美。那是一片金黃色，葦塘裏的魚兒肥了，葦塘裏的螃蟹也大了。如果還在家裏的話，我們現在可能正在抓螃蟹釣魚吧？那裏是我師父的地盤，這次我們抓魚沒有人再會罰我們錢了。”我說。

“我想家了。”微笑著，葉一航的眼神變得迷茫。

“再也回不去了，我們已經沒有家了。”微笑著，我的心裏變得悲愴。

“是的，我們從一名小混混變成了大哥，又從一名大哥變成了罪犯。可能混這條路就是這樣吧？當我們踏上這條不歸路那天起就註定了我們的下場。我們荒廢了青春，荒廢了我們最美的年華。因為混我們顛沛流離，每一天生命都在無時無刻的受到威脅。回不去了，我們已經再也回不去了。王洋，從我們案發到現在一共過了多久了？”葉一航問我。

“一年零兩個月吧。”我說。

聽了我的話，葉一航笑了笑眼睛紅了。接著燃起香煙深深吸了一口，又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頰說，“是吧？已經一年零兩個月了。為了活下來，我們竟然在這樣的生活中度過了一年零兩個月。好累啊，我好想舒舒服服的大睡三天三夜啊。忘記我們的身份，忘記我們做過的事情。我想重新看一看那美麗的葦塘，想重新體驗一下在學校附近網吧通宵一個月以上的感覺。可惜，我們已經再也沒有機會了。”

“家裏那邊已經是涼涼的深秋。是一片金黃色的海洋。而這裏依然還是炎熱的夏天，是放眼望不到盡頭的綠郁匆匆。油城有春，有夏，有秋，有冬，有雪，冬天被凍得牙齒打顫時讓人期待夏天，夏天被蚊子叮咬的心煩時讓人期待冬天。而這裏一年四季都是夏天。只要我們跨過三十公裏外的那條邊境線就再也不能回來了。我們，也再也看不見雪了。”葉一航說。

“是的，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。”微笑著，我的眼睛突然變得濕潤。

滴答一聲，有什麽東西從我眼中落下打濕了地上的泥土。接著是一陣深深的安靜，能聽見的只有我們呼吸的聲音。

咬著牙齒，我忍不住點燃了一支香煙。當我擡起頭時，我看見神組每個人的臉色都變了。

因為，我已經變得淚流滿面。

“為什麽，為什麽不能給我們一次機會！？我們已經因為混付出了代價，我們已經再也不能回到那個熟悉的家了。為什麽，為什麽就連我們活下去這個小小的願望都無法實現？為什麽，為什麽你們要這麽逼我們！？”流著淚水，我握碎了手中的香煙對他們大吼。

“因為你們犯了法，法不容情。你們活下去了，叫我們如何對那些死去的人負責？”刑天問我。

“他們都是混子吧？他們都是和我一樣的罪犯吧？”微笑著，我問刑天。

“什麽！？”聽了我的話，刑天不禁瞇起了眼睛。

“從風林火山四大天王，一直到一代大哥趙皇帝。從只手遮天的周公子，一直到眾神之上的織田青司。這些人。似乎沒有一個好東西吧？”我問。

沒有說話，刑天只是平靜的註視著我的眼睛。因為我說的是對的，他沒有辦法反駁我。

看見刑天沒有說話，我忍不住淒涼的笑了。

“混子啊。混子哪有什麽好東西啊。不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到別人的痛苦之上，那些所謂的混子即使變成了大哥又有什麽意思呢？而我王洋捫心自問，從始至終我從來沒有欺負過一個普通人。從始至終，我也從來沒有做過害人的事情。我混。只是因為我不想被人欺負。我混，只是因為我想保護自己的親人。”

“我可以用力的拍著我的胸膛告訴你，我王洋從來沒做過對不起良心的事情。我也可以很大聲的告訴你，我王洋是一個不遜於你們的好人。我王洋是殺過很多人，但是我殺死的都是該殺之人。是他們威脅到了我的生命，我為了活下去才殺死的他們。”

“倒是你們神組，你們殺死的人應該不比我王洋少吧？我殺死的人都是壞人，你們殺死的人也都是壞人。憑什麽。憑什麽你們可以為了抓人去殺人，而我王洋就不可以為了活下去而去殺人！？”我對神組大吼。

聽了我的話，神組的人全都面色凝重的看著我不出聲。因為我沒有說錯，我說的都是事實。

看見他們都不說話。我咬著牙齒紅著眼睛看著他們說，“嗎的，從第一天混到現在，即使當了大哥老子也沒過過一天好日子。賺了他嗎上百億的鈔票。但是老子卻沒有一個縣級大哥懂得花錢享受。我沒有面子，到了現在還在被人毆打，每天都不停的受傷。好不容易被織田青司找了一群科學家做了個整容手術，把身上的疤痕弄沒了。現在。又他嗎的多了一身傷疤，還多了一個洗不掉的紋身。”

“你們，都給我走開！”大聲咆哮著，我帶著濃濃的黑氣向他們走了過去。

“為什麽不當個警察呢？為什麽不去當兵呢？”突然。李逍遙面無表情的看向了我。

“什麽？”皺著眉頭，我壓抑著心裏的委屈看他。

“既然你有一腔熱血，有滿腹的抱負。既然你痛恨混子，你想要把全世界的壞人都殺光。為什麽。你不去當兵，不去當警察呢？為什麽你不好好學習，考個軍校或者是警校呢？”李逍遙依然面無表情。

“我……”還是第一次看見李逍遙這麽認真，我被他的問題深深的問住了。這一刻。我看見李逍遙身上似乎散發著刺眼的光芒，那是令人不敢侵犯的一身正氣。

“被混子欺負了，告訴家人或者老師就好了吧？”李逍遙淡淡的說。

“那如果老師不管呢？如果家人不管呢？告訴老師，他問為什麽這個混子不打別人，而要打你呢？告訴家人，他說你狗幾把不是，整天就知道惹禍呢？”突然，王晨嘯冷笑著問他。

“晨嘯。”驚訝，我們沒想到王晨嘯竟然有著和我們一樣的過去。甚至，比我們更加不堪。

“這……”聽了王晨嘯的話，李逍遙猶豫了。

“呵呵，如果被混子欺負了，找家人或者老師就能解決的話。我們，何苦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？李逍遙，你是名門世家的公子，你的師父是德高望重的隱士。你是天之驕子，又怎麽會理解我們這種普通人的痛苦。”

“我只能說，我們確實做錯了事情，也錯到了無法原諒的地步。但是，你有你的人生觀，我們也有我們的人生觀。你有你解決問題的方法，我們也有我們解決問題的方法。我們都是一群普通人，我們並沒有強大的家世為我們撐腰。而為了贏得尊嚴與活下去的權利，我們只能靠著我們的拳頭去打。”

“不過，我們也確實做錯了。既然我們有著大好的抱負，那麽我們應該去努力學習考上警校或者軍校。錯了，我們確實錯了。如果人生可以重來的話，我們一定會努力去做一名大家都喜歡的人。有混子跟我們要錢，我們給他。這不是欺負，是幫助他人。不過如果他們做的太過分了，我們依然會對他們動手。好男兒當能屈能伸，好男兒當有著海一般的胸懷。”

“可惜，知道這一切的時候都已經太晚了。人生是一步一個腳印實踐出來的，人生沒有重新活過一次的機會。如果人生可以重來，我一定會像我說的那樣重來一次吧。有混子跟我要錢，我給他就是了。”微笑著，王晨嘯深深看了我一眼說，“不過，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。我，只能將自己的一點心得去教給別人。用來教導那些孩子，千萬千萬不能再像我們一樣了。混，真的是一條不歸路。”

“洋哥，我們是做錯了事情，但是我們都不可以死去。因為我們還要改變這個世界，對嗎？”王晨嘯微笑著問我。

“是的，我們還有著一個更大的願望沒有實現，我們要努力著改變這個世界。”我說。

“那麽，我們每個人都不可以死去對嗎？”王晨嘯問我。

“不錯，來戰吧。”輕輕點頭，我的眼睛變得越來越亮。

我知道，我和衛青之間的對決真正開始了。從我看見他的那天起，我就知道我們一定會成為敵人。

這是宿命，我們之間一定會有一個人死去。

為了活下去，我們別無選擇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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